深海区工作室 深海龟

　　一件灰色T恤，一条深色裤子，一双凉鞋，一头不经打理的乱发……这样不修边幅的“程序猿”造型，就是在人工智能（AI）语音识别领域被视为传奇人物的丹·博伟（Dan Povey）。

　　下面这张照片摄于今年5月。当时，还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语言与语音处理中心教授的博伟，以充满戏谑和嘲讽的语气对一批通过占据校园大楼、禁止别人出入来进行抗议活动的学生表达了不满。博伟或许并不在意学生们想表达什么样的诉求，但绝对不忍心看到所谓的抗议危及储存着自己辛勤成果的服务器——何况这场抗议本身就是值得商榷、甚至是荒谬的。

　　博伟手持抗议标语，对一批在校园进行抗议活动的学生表达抗议。这些标语上写道：“让我们回去工作吧”，“这些‘进步’的狗屎已经够多了”，“别让我去跟你妈妈告状哦~” 图源：知乎

　　然而，博伟肯定不曾想到，尽管自己与抗议者都是自由地表达想法，但这件事却成为他最后被约翰·霍普金斯扫地出门的导火索。“我的计划是为一家中国公司工作，说不定也会在一所中国大学当兼职教授。”博伟近日对自己去向的表态引爆了AI圈，“我觉得和中国人相处起来更加轻松，因为他们那里没有美国式的‘政治正确’。”

　　中国留学生眼中的博伟：纯粹的学者，耿直的天才

　　这个名字虽然几乎不为国内大众所知，但在AI语音识别领域，博伟堪称最顶级的天才之一。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语音智能产品进入国人的工作与生活，如讯飞语记、智能音箱等。当人们开始习惯用讲话代替动手来开关家里的电气设备时，很少有人知道，博伟主导开发的语音识别工具库 Kaldi，正是全球很多语音智能技术公司进行研发测试的基础。也正因如此，许多业界人士认为2011年问世的Kaldi在语音识别方面已经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而其主要的开发与维护者博伟也被誉为“Kaldi之父”。更为难得的是，需要博伟耗费巨量精力去维护和更新的Kaldi，是一款可供学习者和研究人员免费下载的开源软件。因此，在博伟被迫离职后，许多语音识别领域的工程师、研究者和学生在表达遗憾之余，也纷纷感慨Kaldi对自己的巨大帮助。

　　谷歌学术中丹·博伟的检索结果显示，他的被引用次数超过惊人的20000次，足见博伟学术功底是多么深厚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头顶光环，为许多专业人士推崇的“技术大神”，在生活中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平常与感动。博伟指导的第一位博士毕业生陈果果，在知乎上写下了他眼中观察到的博伟的点滴。陈果果2006年考入清华大学，并于2010-2016年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留学。2012年，博伟从IBM进入霍普金斯任教，两人得以在校园相遇。在那篇收获一千多赞的帖文中，博伟被描述为一位拥有共产主义情结、外冷内热、耿直纯粹的学者。首先，博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每天工作时长平均高达14小时以上。陈果果回忆道，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博伟告诉他，遇到问题可以随时给自己写邮件，因为“我基本上一直在线”。陈果果起初并不相信，但事实表明，博伟不仅对他的绝大多数邮件做到5分钟内回复。此外，作为一款开源软件的开发与维护者，博伟除了写代码，就是在回复各种问题，而且是对Kaldi论坛里的问题几乎都会回复。这种高效与投入，让后来也在做开源软件的陈果果直言敬佩不已，难以复制。其次，博伟是一个理想与纯粹的学者，陈果果甚至称他有种共产主义情结。陈说，当几杯酒下肚后，博伟会谈及他对Kaldi的最终理想——干掉Nuance（一家非常有名的语音识别公司，也为美国政府与军队提供技术支持），给大家提供免费的语音识别工具。

　　Nuance通讯公司2018年曾宣布与戴姆勒股份公司合作，开发梅赛德斯-奔驰MBUX智能人机交互多媒体系统。

　　博伟是言行如一的。每当有新的数据和算法的时候，博伟总是第一时间将其开源，让大家可以免费试用起来。陈果果说，如果博伟愿意的话，其实可以很容易地商业化其中的一些东西，获取很多收入，或者找一份薪酬比大学教职高好几倍的工作。但是，博伟多年来一直待在校园从事开源研发。最后，博伟是一个正直到耿直、且十分热心的人，而这也恰恰导致博伟在一起充满意外和偶然的抗议事件后被迫离职。

　　例如，陈果果提及他有一个天赋很高的小师弟，但是比较懒。这位小师弟毕业找工作时请让博伟写推荐信，博伟在爽快答应的同时也坦言会如实写信，对找工作可能会有风险，而后来的事情证明博伟确实没有撒谎。我们知道，服务器是计算机网络最为重要的载体，存储着一切重要的数据资料。霍普金斯大学语言与语音处理中心的服务器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增多，遇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由于一个管理员忙不过来，博伟在工作之余主动兼任了服务器管理员的工作。陈果果说，博伟对于认定的原则会誓死捍卫，而最不容触碰的两点，一个是工作时间，另一个就是服务器。只要服务器出了问题，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博伟都会去学校重启服务器——这也最后造成了博伟与抗议者的“致命邂逅”。

　　博伟被迫离职：“我已经失去了对左翼的尊敬”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作为美国最为顶尖的高等学府之一，位于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市。不过，虽然巴尔的摩位于美国东北部，但白人只占整个城市30%的人口，亚裔约4%，黑人则达到64%——这导致种族主义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尤其是在2015年4月一名黑人青年遭警方逮捕然后非正常死亡，继而引发大规模骚乱之后。更要紧的是，巴尔的摩市犯罪率居高不下，在去年“荣登”美国最危险的城市。由于枪击、谋杀等犯罪实在太多，以至于该市成为众多犯罪题材美剧，如《火线》、《角落》和《杀人案》等的取材地点。博伟式的悲剧，就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发生了。针对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出于保卫霍普金斯在校学生安全的考虑，当地警局与校方计划在霍普金斯校园内设立一个警局。但是，此举却引发了许多学生的不满，他们认为警察进校有可能加剧种族矛盾。

　　今年4月，反对此事的学生们在主要担负学校行政职能的Garland Hall发起了集体抗议。起初，抗议还较为平和，但越来越向暴力的一面发展：他们开始干扰去楼里办事的师生，到后来甚至用铁链锁死了大楼的门，禁止其他人出入。但是，博伟所在的语言与语音处理中心的服务器恰好就在这栋楼里，而抗议活动的扩大使得整个研究中心的工作都面临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博伟先是向学校申请进入大楼维护服务器，但毫无用处。之后，博伟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用心血铸就的工作成果。因此，就有了文章开头所述的那一幕，博伟希望有这样的方式传递出抗议者之外的声音。再之后，5月7日晚，博伟与数名所谓的“社会闲散人士”一起，携带可以剪断铁链的钳子，试图前往大楼夺回服务器的控制权。但是，在抗议学生的阻扰下，他们虽然进入了大楼，最后却被赶了出来。事情就此闹大了，也从此开始出现差异巨大的两种说法。有学生说，与博伟同行的一名男子打了学生一拳。而博伟反驳，虽然己方有人打了一拳，但自己与伙伴面对学生的肢体暴力已经相当克制，因为更多的时候是学生在挥拳打他们。目前，尽管事件的真相还难以确认，但涉事双方所受的待遇却千差万别。

　　美国媒体对警方逮捕7名抗议者的报道

　　学生一方，在与博伟等人发生肢体冲突数小时后，近百名警察包围了大楼，警察清场并逮捕了7名抗议者。但是，巴尔的摩市的检察官后来放弃了对他们的所有指控。博伟一方，由于之前对学生抗议的嘲讽，再加上那晚与抗议学生的肢体冲突，博伟被许多人打上了“种族主义分子”的标签。而霍普金斯校方的操作，则有种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的感觉。起初，鉴于有学生指控其伤人，博伟被勒令停职。到8月8日，校方直接宣布以行政原因将博伟解雇，并称“出于对特定种族的仇视，您的行为制造了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对此，博伟愤而辞职。在一封公开的、长长的离职信中，博伟抱怨自己在长时间内不能与任何校方管理层进行有效的沟通，并自嘲外界对于所谓“种族主义分子”的指控——“如果我事先知道建筑物内的所有人都是黑人（这是我看到的，虽然媒体的报道显示其中一人似乎是跨性别白人），我绝不会进行反对抗议的抗议。我不是傻瓜。”博伟还对目前风行于美国校园的所谓“政治正确”进行了批判，表示他不赞同任何从怨恨中产生的政治或文化运动，也不认为人们必须妖魔化一个群体或另一个群体。通过这件事，他“已经失去了对左翼的尊敬。”“对于我来说，我可能失去了我的工作，但至少我保留了我的尊严和思想独立。” 博伟最后强调。

　　博伟冷拒脸书：“此处不留爷，爷想去中国”

　　都说21世纪是人工智能的时代，而人工智能发展的源泉之一在于人才。博伟离职后，许多人在为其扼腕叹息的同时，也纷纷关注这位天才的去向。

　　起初，在全球风头无两的脸书占得先机，博伟也希望能够在脸书重拾开源语音识别的开发。但是，当8月15日，博伟期待在西雅图开启新的职业生涯的时候，脸书却给博伟泼了一头冷水。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官网上对丹·博伟的介绍已是一片空白

　　脸书告知博伟，暂时不能给他正式工作，只能让他以临时合同工的身份全职工作最多六周。脸书还要求博伟配合他们对之前发生的涉及种族主义的事情进行独立调查，至于是否被正式录用，取决于调查结果。对于脸书的这一要求，博伟明确地公开选择说不。

      博伟说，虽然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劝自己不要这么公开，但“怎么能要求别人要像个男子汉，然后自己却变成一个懦夫呢？”之后，博伟更是公布了一则重量级消息：“如果有人好奇，我的计划是为一家中国公司工作，说不定也会在一所中国大学当兼职教授。”据《巴尔的摩太阳报》报道，虽然具体的合同条款尚未拟定，但博伟的下家几乎确定是一家中国公司。“在西雅图有很多类似的机构，所以我甚至都不用考虑搬家，”博伟表示，“我觉得和中国人相处起来更加轻松，因为他们那里没有美国式的‘政治正确’。”据悉，目前在西雅图开设有研究语音识别相关技术实验室的中国公司有腾讯、百度、快手等。而热心的中国网友在社交媒体则纷纷猜测哪家公司将揽得这位极具分量的人才，甚至还有人催促中国的猎头公司赶紧行动，并重奖把博伟挖来的猎头。

       博伟若最终真的加入一家中国企业，这对于中国人工智能产业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同时，小编还是忍不住对美国越发离谱的所谓“政治正确”吐个槽：政治正确本应是敦促人们警醒因种族、性别等因素导致的歧视与不公，倡导沟通、理解与平等，但在近年来美利坚上至白宫下至民间奇特政治氛围的酝酿下，政治正确正在沦为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实际上的单方霸凌。因此，也难怪有中国留学生吐槽说，在美国，除了吐槽总统是自由的，其它地方要处处小心挑战“政治正确”。当然，虽然对博伟的个人遭遇深表同情，但如果美国校园这样“美丽的风景线”再“送来”几位AI领域的优质专家，那么中美在AI领域的竞赛想来会更有看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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